~仿若耳边炸响一道惊雷。
栖月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许久不能回神。
同时沉默的,还有一门之隔的两个人。
“那大哥……”陆远舟顿了顿,又继续道,“陆恂他是父亲的私生子?”
王夫人嘘了一声,再次看了下左右。
他们就站在偏殿的门槛边上,此处视野开阔,无论有人从檐廊那边走近,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觉。
又是夏日歇晌时分,这一片就他们母子二人,王夫人也安心下来。但百密一疏,她如何也想不到在他们来之前,栖月先一步躲进了偏殿的门后,与他们仅一门之隔。
王夫人压低了声响,“他若真是你父亲的私生子,我自有百般手段整治他,也不会叫他这些年挡了你的道。”
栖月竖起耳朵,听外头陆远舟骇异的声音,“不是私生子?那他……是谁的孩子?”
时人最重血统。
一个不属于显国公的血脉,却要继承国公府的爵位,世上没有这般道理。
栖月也禁不住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王夫人的声音从门后清晰传来,“远舟,这件事我发过誓,原是不能告诉任何人。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事情便要闹大。”
陆远舟一头雾水,这里头怎么还有太夫人的事,“娘,你到底要说什么?陆恂的身世又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冷笑了下,“老太太如此大费周章的做冥寿,你当她只是为安心?陆恂自六岁起,便主持法事,供奉牌位,说起来他是嫡长孙,但你父亲还在呢,如何就能轮到他?
这些年,老太太吃斋念佛,妄图赎罪,可死人的罪她赎不了,活人也要跟着她一起受苦。”
陆远舟被母亲左一句右一句的话弄的糊涂,怎么又扯到小姑姑的冥寿?
可突然之间,仿若醍醐灌顶,他瞳孔猛地紧缩,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陆恂他,是小姑姑……”
外头又是一阵沉默。
栖月猜王夫人该是点头之类。
“一个杂种,他都不配姓陆。”
王夫人问道,“陆知蕴的事,你隐约听说过吧?”
“是。”
陆远舟的声音有些飘忽,显然也是受惊不小,“小姑姑出嫁前病逝,否则,她原是要嫁给陛下。他们从前订过亲……母亲,陆恂该不会是,是陛下……”
“她没那个命。”王夫人冷冰冰道。
她神色冷漠,同时陷入对一段往事的回忆中。
二十六年前,她嫁给陆成不久,很快有了身孕,日子过得平顺安乐。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老太爷忽然被下狱,全家惶惶,似头顶悬了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那时候当今陛下不过是个门第不显的普通子弟,陆知蕴与他定亲,年底就要完婚。也不知是谁的主意,最后是小姑子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一顶小轿送到国舅爷的府上。
老太爷如愿被放了出来。
一个月后,是小姑子。
从前多美艳的人儿,却瘦成一把骨头,她险些都没敢认。回来后整日不肯出门,婚事也退了,家里人对此缄口不言,原本日子总会过下去。
谁知道,小姑子怀孕了。瘦骨伶仃的一个人,腹部却高高隆起,了无生机的躺在那里,瞧着便叫人害怕。
陆成那时候还是世子,跟她说,“不论男女,将这孩子记在你的名下。”
她那时是愿意的。
这孩子那么可怜,他的母亲那么可怜。
谁都能看得出来,小姑子活不成了,这般一日日捱着,不过是为了肚子里的孽种。
偏要生下他。
等孩子出生,也就是她敲响丧钟的时候。
她那时是愿意的,他们家都欠小姑。
可是人心是会变的。
她的孩子死了,生下来便没了气,而那个孽种早产,却一路磕磕绊绊的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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