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在家被人捧惯了,无论做什么都是头一份,这会儿却与两个庶女撞了名字,又被当面点出来,能维持体面便不错了,叫她再说什么违心的话,却是强人所难。
倒是身旁的陆远舟笑着接过话,“月儿的确好听。”
沈清月当时便挂了脸。
可她再是个曲高和寡的才女,人情世故也不能不顾,新婚头一日,新妇怎么也不该甩脸色。这是很失礼的事情。
于是又恢复神情。
只是这里人人都生着一双利眼,她生了气,大家面上不显,肚里却不是不笑。
王夫人对上二夫人意味深长的笑,心里暗暗着恼沈清月给她的远舟丢脸。
敬过茶后,接下来便是商议做冥寿的事宜。
太夫人共生了三子两女,大女儿没出生多久便夭折了,小女儿倒还是平安长大,又订了亲,却在出嫁这一年突染急病去了。
惹得太夫人大病一场,从此便青灯古佛,算起来至今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这回便是为了这个女儿做冥寿。
刘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与栖月唏嘘,“那时候还在前朝,咱们家也没有如今煊赫,炀帝暴虐,老太公祸从口出,当朝被下了狱。全家人眼看跟着要遭殃,太夫人实在难以支撑,当朝国舅是个好色成性的,老太太无法,只能委屈了二小姐……”
剩下的话,刘妈妈没再说下去,可栖月却猜到了。
心里一时空落落的,追问道,“后来呢?”
“老太公被无罪释放。一个月后二小姐也叫一辆小车送回家来。再不久,便……故去了。”
那时候刘妈妈还只是个小小的媳妇子,所知也不很多。只是二小姐心善,有回她犯错被管事嬷嬷痛骂,是二小姐说不追究,才免了她一顿打。
刘妈妈至今都记着二小姐的好。
外面的日头明晃晃,这样炎热的天气,地面被热浪滚着,空气扭曲,人像是走在火堆上。
天气热得很不寻常。
栖月朝着窗外看了一阵,才问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刘妈妈摇摇头,“经过手的人都被处理了,大约主子们知道的也不全,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老奴也是机缘巧合。”
难怪要做冥寿。
从来冥寿都是祭奠尊长,再没有长辈替小辈大肆操办的道理。
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在。
主仆两个唏嘘一阵,心中都不好过,便不再提。
这日,松青从外头带来一个消息,说二郎君的院落,时常能听到争执之声。深宅大院,普通口角也传不出来,可昨晚半夜,不知为何,陆远舟与沈清月突然又吵起来。
起先吵架声压得很低,但越吵越响,才被外头听了去,据说隐约还牵扯出这回做冥寿的陆知蕴,说什么晦气,砸了一地的东西,陆远舟气得要打人,好歹叫底下人劝住了,一怒之下去了书房。
沈清月哭了不住,大半夜敲了嘉乐堂的门,求婆母为她做主。
动静闹得太大,饶是王夫人这当家主母,也压不住底下的声音,事情渐渐传开。
松青性子活,常与外院的小姐妹玩耍,听到这个消息,立时便告诉了栖月。
栖月想起陆远舟婚后次日早上,沈清月叫小八一句话弄得挂脸,隐隐看出她这位弟媳骄傲又天真的性子。
刘妈妈当即撇嘴,露出鄙夷之色,“这就是咱们太太千挑万选的儿媳,这就是贵女做派。”
栖月叫松青不许再传话出去,叮嘱刘妈妈,“约束玉笙院上下,都不许议论此事。”
刘妈妈点头,“夫人放心,我晓得轻重。”
他们不说,自然有的是人说。
连大房都挡不住,其余三房更是传什么的都有。只是栖月对于陆远舟的事一向避之不及,便错过许多精彩部分。
至于后续情形,王夫人如何叫两人言归于好,就更非她操心的事。
很快,便到了做冥寿的正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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