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长舒一口气,看向苏阳的眼神更加复杂:“你为何放他们走?以你的实力,留下他们易如反掌。”
“钓鱼要放长线。”苏阳重新坐下,“我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问天》下落的。”
白杨若有所思:“你怀疑……有人泄密?”
“不止泄密。”苏阳目光深邃,“我怀疑从问天阁现世到地脉异动,再到魔教拦截,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白杨心头一震:“针对谁的局?”
苏阳看向她,嘴角微扬:“你说呢?”
两人目光相接,白杨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不可能……他们不会……”
“先休息吧。”苏阳不再多言,闭目调息。
白杨却辗转难眠。她看着苏阳平静的面容,心中翻江倒海。如果真如苏阳所说,那么她自己也可能是棋子之一……
洞外,远处树梢上,一个黑影静静潜伏,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取出一张传音符,低声道:“目标已取得天书,正在返回途中。”
符纸燃尽,黑影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中,苏阳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休息好之后,开始赶路,雾霾笼罩着通往武当山的石阶,宛如一条蜿蜒的白龙盘绕在山间。苏阳站在山脚下,抬头望向云雾深处若隐若现的紫霄宫金顶。
“不对劲。”他忽然开口。
白杨正整理着被露水打湿的衣袖,闻言手指一颤:“什么不对劲?”
苏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俯身拾起一片落叶。叶片边缘泛着不自然的紫色,脉络中隐约有暗光流动。
“护山大阵被修改了。”他碾碎叶片,紫色粉尘飘散在空中“现在的阵法,只许进不许出。”
白杨瞳孔微缩,黑金异瞳中闪过一丝慌乱:“怎么可能?武当的'两仪微尘阵'传承千年,从未被外人破解过!”
“不是破解,是替换。”苏阳拍拍手上的碎屑,“有人用更高明的阵法覆盖了原阵,而且就在这几日替换的。”
白杨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问天》空壳,声音发紧:“那我们还要上山吗?”
苏阳看了她一眼,目光似能穿透人心:“你害怕了?”
“我……”白杨语塞,异瞳中的金色部分忽然明亮了几分,“我只是担心掌门师叔的安危。”
苏阳不置可否,抬脚踏上石阶:“跟紧我,别踩错一步。”
两人一前一后登山,苏阳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地面上几乎不可察觉的紫色纹路。白杨亦步亦趋,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这些是……阵纹?”她小声问道。
“蚀魂阵的痕迹。”苏阳头也不回,“踩中者会被种下魂种,成为施术者的傀儡。”
白杨脚步骤停,脸色煞白:“你早就知道?”
“猜的。”苏阳忽然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像我猜你右眼中的金色,应该就是这种魂种的表现。”
白杨如遭雷击,想要挣脱却发现苏阳的手如铁钳般纹丝不动。她眼中金色暴涨,一股诡异的力量从体内涌出,却在触及苏阳手掌的瞬间如雪遇烈阳,消融殆尽。
苏阳松开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你被种下的是子种,母体应该在武当山上……”
白杨踉跄后退,背靠山壁才稳住身形:“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魔宗的秘法如此了解?甚至凡间的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魔宗?”苏阳轻笑一声,“看来他们连自己的真实来历都忘了。”
白杨正欲追问,山顶突然传来一阵钟鸣。声音沉闷压抑,完全不似武当金钟往日的清越悠扬。
“丧钟?”白杨脸色大变,“有人死了?”
苏阳眯眼望向山顶:“不是丧钟,是困龙钟。有人被困住了,在求救。”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残影向山顶掠去。白杨咬牙跟上,这次她不再隐藏实力,双瞳完全化为金色,速度竟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
紫霄宫前,景象令人心惊。
数十名武当弟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广场上,每人眉心都有一点紫芒闪烁。大殿正门处,七名白发长老结阵而立,每人手中长剑都指向中央一名黑袍人。
那黑袍人背对山门,双手虚托着一团紫色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一个缩小版的武当山虚影。随着火焰跳动,广场上倒地的弟子们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掌门师叔!”白杨惊呼。
只见大殿台阶上,武当掌门清虚子双目紧闭,被四道紫色锁链贯穿四肢,悬在半空。更骇人的是,他头顶三寸处悬浮着一柄紫色小剑,正缓缓下压,每下降一分,老道长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白杨?你回来了?”一名长老注意到山门处的动静,先是一喜,随即变色,“快走!别过来!”
黑袍人闻言转身,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团旋转的紫雾。
“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重重叠叠,“把《问天》交出来。”
白杨下意识摸向怀中金册,却被苏阳按住肩膀。
“想要经书,自己来拿。”苏阳平静地说。
黑袍人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抬手一挥。紫色火焰中的山影猛然震动,广场上所有倒地弟子同时跃起,双眼泛着紫光,朝山门扑来。
“小心!他们被控制了!”一名长老大喊。
白杨迅速结印,一道太极图在身前展开。然而当第一个弟子冲至近前时,她却犹豫了——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
这一犹豫,太极图顿时出现破绽。三名被控弟子抓住机会,六只手掌同时拍向白杨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三名弟子如遭雷击,倒飞而出,落地时眉心紫芒已然消散。
白杨转头,只见苏阳指尖一点金芒未散,那金光中蕴含的气息竟让她体内的魂种都为之战栗。
“你……”她声音发颤。
苏阳没有解释,而是向前踏出一步。就这一步,整个广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被控弟子如雕像般僵在原地,眉心紫芒剧烈闪烁,似乎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力量。
“紫血蚀魂,源自上古巫族的控魂之术。”苏阳缓步前行,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你们连传承都未学全,就敢出来献丑?”
黑袍人身体一震,紫雾剧烈翻腾:“你是谁?为何知道巫族之事?”
苏阳不答,继续向前。随着他的脚步,广场上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倒下,眉心紫芒如烛火被吹灭。七名长老压力骤减,却无人敢动,全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陌生青年。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不然我们的计划就失败了。”黑袍人厉喝。
台阶上的清虚子道长突然睁开眼,眼中紫芒大盛。四道锁链哗啦作响,老道长如提线木偶般飘起,一掌拍向苏阳。这一掌蕴含了武当掌门毕生功力,掌风所过之处,空气都为之扭曲。
“掌门师叔!不要!”白杨尖叫。
苏阳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左手,掌心向上轻轻一托。清虚子的雷霆一掌落在那看似随意的掌势上,竟如泥牛入海,连衣角都未能掀起。
“清虚道长,你的'绵掌'练得不错,不过比起前辈宋远桥,差远了……”苏阳轻声道。
清虚子眼中的紫芒突然波动了一下,似乎有瞬间的清明:“苏……苏……”
黑袍人见状大怒,双手猛地一合。紫色火焰中的山影轰然炸裂,整个武当山都为之震动。清虚子惨叫一声,头顶小剑加速下压,已刺入发髻。
“你找死!”白杨突然暴起。
她双瞳完全化为金色,周身腾起紫色火焰,气息竟与黑袍人同源!七名长老惊呼出声,显然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师侄女竟身怀魔功。
白杨如鬼魅般闪至黑袍人身前,十指如钩,直取对方面门。黑袍人不闪不避,任由她的手指插入紫雾中。
“叛徒。”黑袍人冷冷道。
白杨身体剧震,眼中金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紫。她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白杨!”一名长老想要上前,却被突然暴起的清虚子拦住。
广场上一片混乱。就在此时,苏阳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得用那个。但不要在我眼中炫耀。”
他右手虚握,一柄通体透明如水晶的长剑凭空出现。剑身无锋,却给人一种能斩断天地的错觉。
“斩天剑!”黑袍人失声惊呼,“不可能!它应该还在问天阁!”
苏阳不答,只是轻轻挥剑。没有华丽的剑光,没有惊人的气势,就那么平平无奇的一挥。
黑袍人却如临大敌,紫雾剧烈翻腾中抛出一面骨盾。盾上刻满诡异符文,迎风便长,化作三丈高墙挡在身前。
透明长剑触及骨盾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咔——
一声轻响,骨盾中央出现一道裂痕。紧接着,裂痕如蛛网般蔓延,眨眼间遍布整个盾面。
“不!这是巫祖……”黑袍人的尖叫戛然而止。
骨盾轰然炸裂,连带着后面的黑袍人一起,化为漫天紫雾。广场上所有被控弟子同时倒地,眉心紫芒尽数消散。清虚子头顶的小剑也寸寸断裂,老道长如断线风筝般坠落,被苏阳一把接住。
寂静。
七名长老呆若木鸡,看看苏阳,又看看他手中的透明长剑,最后目光落在跪地不起的白杨身上。
“她……”为首的长老欲言又止。
苏阳将清虚子交给长老:“掌门只是神魂受损,调养月余便可恢复。”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她,交给我吧。”
长老们面面相觑,最终点头应允。今日若不是苏阳出手,武当千年基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苏阳走到白杨身前,蹲下身与她平视:“现在,愿意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白杨缓缓抬头,眼中紫色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黑金异色。只是金色部分黯淡了许多,像是风中残烛。
“我本是孤儿……”她声音嘶哑,“七岁那年被一个紫袍人带走,他说我天生灵瞳,是修炼'魔瞳'的绝佳材料。”
苏阳静静听着,目光如水。
“我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修炼了十年,直到双眼变成这样。”白杨指着自己的异瞳,“然后他们把我送到武当山脚下,制造了一场'偶遇'……”
“目的是什么?”苏阳问。
白杨苦笑:“最初是为了盗取《太极真经》,后来发现武当与问天阁有关联,目标就变成了《问天》。”
苏阳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你眼中的金色,就是魔宗的控魂印记?”
“是子印。”白杨痛苦地闭上眼睛,“母印在宗主手中,他可以通过子印随时控制我……就像刚才那样。”
苏阳若有所思:“所以你在山洞里想告诉我的是……”
“我想叛逃。”白杨睁开眼,泪水划过脸颊,“这十年来,武当才是我的家。清虚师叔待我如亲生女儿,师兄师姐们……”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苏阳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她额头上:“可能会有点疼。”
不等白杨反应,一股灼热的力量从他掌心涌入。白杨只觉双眼如被烙铁灼烧,惨叫一声就要挣扎,却被苏阳另一只手牢牢按住。
“忍一忍。”苏阳声音罕见地柔和,“我在帮你斩断与母印的联系。”
白杨浑身颤抖,却不再挣扎。她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双手死死抓住苏阳的衣襟。
这一幕持续了约莫半刻钟。当苏阳终于收手时,白杨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浑身被汗水浸透。
“好了。”苏阳站起身,“你眼中的金色会慢慢褪去,三个月后就会恢复正常。”
白杨虚弱地抬头:“为什么……我?”
苏阳望向远处渐渐散去的雾霾:“因为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武当也是我最怀念的地方之一……”
“目的……之一?”白杨勉强坐起,“你到底是什么人?斩天剑为何认你为主?你又为何对魔宗如此了解?”
苏阳嘴角微扬:“问题真多。”
他转身走向紫霄宫,声音随风飘来:“休息好了就进来,武当的麻烦还没结束。”
白杨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个神秘青年的身形似乎与广场中央的真武大帝雕像有几分神似。这个荒谬的联想让她不禁摇头,却还是咬牙站起,踉跄跟上。
紫霄宫内,七名长老正在为清虚子疗伤。见苏阳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多谢道友救命之恩。”为首的长老深深一揖,“不知道友高姓大名,与武当有何渊源?”
苏阳摆摆手:“姓名不过代号,不必在意。至于渊源……”他看向殿中央的真武大帝像,“算是故人之交吧。”
长老们面面相觑,这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怎会是武当掌门故人?
苏阳不理会众人的疑惑,径直走到清虚子身前,伸手按在老道长额头上。掌心金光一闪即逝,清虚子的脸色顿时红润了几分。
“神魂之伤需要静养,我已稳住他的情况。”苏阳收回手,“现在,谁能告诉我魔宗是什么时候开始渗透武当的?”
一名白眉长老上前:“约莫三个月前,山下村镇陆续有人失踪。掌门师兄派弟子调查,却一无所获……”
苏阳算算这个时间,这个时间正好是他穿越回来的时间,难道……
他忽然住口,警惕地看了眼刚进殿的白杨。
“无妨。”苏阳道,“她体内的子印已被我斩断,不会再被控制。”
白眉长老犹豫片刻,继续道:“二个月前,藏经阁的守阁弟子被发现死在房中,眉心有一个紫色火焰印记。从那以后,每隔七日就有一名弟子遇害,死状相同。”
“紫色火焰……”苏阳若有所思,“可有人见过凶手?”
“有。”另一名长老接口,“七日前,清微师弟撞见一个紫袍人在藏经阁翻找什么。两人交手三招,清微不敌,被一掌打在胸口,至今昏迷不醒。”
苏阳眼中精光一闪:“带我去见他。”
在长老引领下,众人来到后殿一间静室。床上躺着一名中年道士,面色灰败,胸口衣衫敞开,一个清晰的紫色掌印烙在心口处。
苏阳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焚心掌……果然是他们。”
白杨凑近查看,突然惊呼:“这掌印……与当年带走我的紫袍人如出一辙!”
苏阳转向她:“你确定?”
“绝不会错!”白杨指着掌印边缘的特殊纹路,“这种火焰纹是独一无二的!”
苏阳沉默良久,忽然问道:“武当山可有'寒玉床'?”
长老们一惊:“道友如何知道?寒玉床乃镇山之宝,历来只有掌门知晓所在!”
苏阳当然清楚,前世和祖师张三丰有来往,关系极好,寒玉床是他和小龙女送来武当的。
“带我去。”苏阳不容置疑地说,“想救清微道长,唯有借助寒玉床的极寒之气中和紫焰。”
长老们迟疑不决,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带……带他去……”
众人回头,只见清虚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被两名弟子搀扶着站在门口。
“掌门师兄!”长老们惊喜交加。
清虚子摆摆手,颤巍巍地走到苏阳面前,竟要下拜:“前辈……”
苏阳一把扶住他:“道长认错人了。之前与你在后山论道的,是我家长辈。”
清虚子一怔,随即会意:“是……是老道糊涂了。”转向众长老,“这位道友是……是我故人之后,寒玉床之事不必瞒他。”
在清虚子指引下,众人来到紫霄宫地下密室。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刺骨寒气扑面而来。密室中央,一张通体晶莹的玉床散发着幽幽蓝光。
“千年寒玉……”苏阳轻抚床面,“保存得不错。”
他转身对抬着清微的弟子道:“把他放在床上,所有人退到三丈外。”
众人依言而行。苏阳站在寒玉床前,双手结出一个复杂法印。随着他的动作,清微胸口的紫焰掌印竟然开始蠕动,如同活物般挣扎起来。
“还想逃?”苏阳冷笑,右手并指如剑,点在掌印中央。
一道紫气从清微胸口被逼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紫袍人虚影。那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叫,随即被寒玉床散发的蓝光笼罩,瞬间冻结成冰晶。
苏阳伸手一抓,冰晶落入掌心。他仔细端详片刻,收入袖中。
“好了。”他转身道,“紫焰已除,静养三日便可苏醒。”
众人又惊又喜,正要道谢,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密室的墙壁上,一道道紫色纹路如蛛网般浮现,迅速蔓延。
“不好!”清虚子变色,“有人在破坏护山大阵的核心!”
苏阳眼中寒光一闪:“调虎离山……白杨,跟我来!其他人守住寒玉床,不要离开密室!”
不等回应,他已冲出石门。白杨紧随其后,两人沿着蜿蜒的地道疾行。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不断有碎石落下。
“这是通往哪里的?”白杨在轰鸣中大喊。
“后山!“苏阳声音凝重,“有人想抽干武当的龙脉!”
白杨在武当呆了那么多年,居然没有苏阳熟悉。她有点匪夷所思,苏阳感觉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地道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出现在眼前。洞窟中央,九根石柱按九宫方位排列,组成一个玄奥阵法。每根石柱上都刻满了符文,此刻正剧烈闪烁,似乎在与某种外力抗衡。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阵法中央站着三个紫袍人,每人手中都握着一面紫色小旗,旗上火焰纹栩栩如生。三人呈三角站立,旗尖指向地面,一道紫色光柱从旗尖射出,汇入地面一个正在扩大的黑洞中。
“住手!”白杨厉喝。
三名紫袍人同时转头,露出三张一模一样的脸。正是先前在山门前被苏阳“斩杀”的那个无面人!
“又是你们前来坏我好事!找死!”
新斋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