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溟川脱下西装裹住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回苏家?“
“我怕你...“
“怕我生气?“傅溟川捏起她下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
苏阑音突然扑进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谢谢你...“
“傻话。“傅溟川吻了吻她发顶,“记住,从今往后,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车窗外的霓虹灯闪过他凌厉的侧脸,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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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务司的人来得比预期还快。
苏阑音站在傅公馆的落地窗前,望着晨报上醒目的标题——《苏氏纺织厂涉嫌巨额逃税,资产遭冻结》。
配图是苏父被税务官员带走的狼狈模样,苏婉莹用围巾遮脸仓皇躲避记者的镜头。
“满意了?“
傅溟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他刚沐浴完,发梢还滴着水,白色衬衫随意地敞着领口,露出锁骨上昨晚她情急时咬出的红痕。
苏阑音放下报纸,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心软了?“傅溟川走到她身后,双臂撑在窗台上将她圈住,“别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的手臂上,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伤疤——十五岁为保护一个女孩留下的。
苏阑音突然想起沈清歌说过的话,心头一刺。
“溟川,你胸口那道疤...“
“先生!“程昱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出事了!“
书房里,程昱将一本烧焦边缘的账簿放在桌上:“税务司在苏家密室发现的,已经破译了部分内容。“
傅溟川翻开账簿,眼神骤然变冷。苏阑音凑近一看,只见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
「昭和九年三月,收小林君金条二十根,用于打点海关」
「昭和十一年八月,虹口行动经费五万大洋,婉莹经手」
「昭和十二年...」
最后一行墨迹未干:「处理傅氏,需加快进度」
“这是...“苏阑音手指发抖。
“苏家通敌卖国的证据。“傅溟川冷笑,“难怪能突然拿出翡翠观音,原来是日本人的买命钱。“
程昱补充道:“更麻烦的是,账簿提到一个代号'夜莺'的高级间谍,近期会有大动作。“
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片刻后,顾淮安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老傅,你看这个!“
纸袋里是一叠照片:苏婉莹深夜进出日本领事馆;苏婉莹与一个穿和服的老者密谈;最清晰的一张,是她接过对方递来的小巧手枪。
“昨晚拍到的。“顾淮安喘着气,“你猜那老头是谁?“
傅溟川盯着照片:“日本陆军参谋部,小林原二。“
“不止。“顾淮安抽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年轻版的小林原二,身旁站着个穿旗袍的美丽女子。
女子低头抚琴,只露出半边脸,但那轮廓...
“她长得好像...“苏阑音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一股莫名的恐惧攥住心脏。
傅溟川猛地合上照片:“程昱,加派人手保护夫人。顾淮安,通知租界巡捕房,就说...“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李叔接听后,脸色变得煞白:“先生,是苏家打来的...说苏夫人突发心脏病,想见大小姐最后一面...“
“不许去。“傅溟川斩钉截铁。
苏阑音握住他的手:“万一真的...“
“没有万一。“傅溟川翻开账簿最后一页,上面赫然写着:「若事败,以苏母为饵,诱杀苏阑音」
顾淮安突然指着窗外:“那是不是苏婉莹?“
众人转头,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公馆铁门外。
苏婉莹独自下车,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她抬头看向二楼窗口,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去会会她。“傅溟川按下要起身的苏阑音,“你待在这。“
五分钟后,傅溟川沉着脸回来,手里拿着那个木盒:“说是给你的赔罪礼。“
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象牙柄的小巧手枪——和照片中日本人所给的一模一样。
“挑衅?“顾淮安皱眉。
傅溟川检查枪膛,突然脸色大变——子弹已经上膛,保险栓却是打开的。
只要稍一震动...…
他猛地将枪口转向窗外,几乎同时,子弹穿透玻璃,击中院里的梧桐树,树皮炸开一个大洞。
“狙击手!“顾淮安扑灭台灯,“全员隐蔽!“
苏阑音被傅溟川按在地毯上,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吸。
远处传来汽车疾驰而去的声音——苏婉莹跑了。
“不是冲你来的。“傅溟川在她耳边低语,“子弹轨迹是冲我。“
苏阑音突然明白过来:“账簿里写的'处理傅氏'...“
话音未落,程昱惊呼着冲进来:“先生!刚接到电话,白薇女士在百乐门遇刺!“
“白薇?“苏阑音浑身一颤,那个梦中反复出现的名字。
傅溟川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备车,去百乐门。“
“太危险了!“顾淮安阻拦,“明显是调虎离山!“
“必须去。“傅溟川拉起苏阑音,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因为白薇是...“
一声惊雷打断他的话。暴雨倾盆而下,仿佛在预示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
暴雨中的百乐门霓虹黯淡,救护车的红灯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血色。
傅溟川的车刚停稳,苏阑音就冲进了混乱的人群。
\"伤者在后台!\"服务生指着走廊,\"医生说不让...\"
苏阑音听不见任何劝阻。
她推开沾血的门帘,化妆间的景象如同一把尖刀刺入心脏——
一个女人仰躺在长沙发上,雪白旗袍被鲜血浸透,胸口插着半截碎裂的玻璃瓶。
但最让苏阑音窒息的是那张脸。
镜中梦见过无数次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眼角那颗泪痣与她的一模一样。
\"白...薇?\"她颤抖着靠近。
女人缓缓睁眼,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音...音儿?\"染血的手抬起,又无力垂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苏阑音双腿一软跪在沙发前,任由对方的血沾湿自己的旗袍。
某种血脉深处的直觉让她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您认识我?\"
\"我的孩子...\"白薇的泪水冲开脸上半干的胭脂,\"二十年了...我终于...\"
一声痛苦的咳嗽打断了她,鲜血从嘴角溢出。
傅溟川迅速脱下外套压住她不断涌血的伤口:\"救护车马上到。\"
白薇却摇摇头,颤抖的手指解开自己领口的盘扣。
在染血的锁骨下方,赫然露出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胎记——与苏阑音身上的分毫不差。
\"他们把你...从我产房偷走...\"白薇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忍受极大痛苦,\"苏夫人...不能生育...买通护士...\"
苏阑音的世界天旋地转。
她机械地摸向自己锁骨下,那里有个从小被苏母厌恶的\"丑陋印记\"。
\"为什么...不找我?\"
\"找了...\"白薇的眼神开始涣散,\"每次快找到...他们就转移你...最后送到杭州...\"她突然抓住苏阑音的手,\"小心苏婉莹...她不是苏家亲生...是日本人培养的...\"
傅溟川猛地抬头:\"'夜莺'?\"
白薇艰难地点头,从耳垂摘下一枚珍珠耳坠塞给苏阑音:\"《月光》...第三变奏...\"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密码在...\"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她。顾淮安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有埋伏!后门被堵了!\"
几乎同时,窗外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傅溟川反应极快,一把将苏阑音护在身下——三发子弹穿透百叶窗,深深嵌入对面的穿衣镜。
\"带她走!\"白薇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苏阑音推向傅溟川,\"音儿...记住...傅母不是病死的...\"
又一轮子弹射来,这次直接命中白薇胸口。
鲜血喷溅在苏阑音脸上,还是温热的。
\"母亲!!\"
尖叫声中,傅溟川强行抱起苏阑音从侧门撤离。
她最后看到的,是白薇蠕动的嘴唇似乎在说\"对不起\",以及化妆镜上那行用血写成的模糊字迹——「不要相信沈...」
暴雨掩盖了追兵的脚步声。
傅溟川的车在巷子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小洋楼前。
这是顾家的安全屋,连窗户都挂着防弹帘。
苏阑音蜷缩在沙发上,手里紧攥着那枚带血的耳坠。
白薇最后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傅母不是病死的...不要相信沈...
\"沈清歌。\"她突然抬头,\"你早就知道她对不对?\"
傅溟川正在给手枪上膛,闻言动作一顿:\"怀疑过,但没证据。\"
\"我母亲...白薇...她是什么人?\"
\"二十年前上海滩最红的歌星,也是...\"傅溟川罕见地犹豫了,\"我父亲的恋人。\"
苏阑音瞪大眼睛:\"那我和你...\"
\"没有血缘关系。\"傅溟川斩钉截铁,\"我父亲认识她时,我母亲已经去世三年。\"他走到苏阑音面前单膝跪地,\"更重要的是,她是军统最优秀的密码专家。\"
顾淮安突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个湿漉漉的信封:\"巡捕房朋友偷偷给的,从白薇化妆箱暗格找到的。\"
信封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白薇抱着婴儿站在教堂前,身旁是微笑的傅父。照片背面写着:「薇与音儿,摄于圣三一堂。傅君,请护她周全。」
\"所以父亲一直知道你在哪...\"傅溟川眉头紧锁,\"为什么不直接相认?\"
\"因为这个。\"顾淮安抽出照片夹层中的薄纸——是半张乐谱,标题正是《月光》第三变奏,角落盖着日本海军部的鹰徽印章。
苏阑音突然站起来:\"珍珠!\"
她用力拧开耳坠,一粒微型胶卷应声落入掌心。对着灯光,胶卷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符号。
\"这是...\"
\"日本在华东的军事部署。\"傅溟川声音凝重,\"你母亲用生命保护的,是足以改变战局的情报。\"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无数子弹。
苏阑音望向百乐门的方向,那里曾躺着与她血脉相连却永远失去的母亲。
\"傅溟川。\"她擦干眼泪,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傅溟川凝视她良久,突然从颈间扯下一枚吊坠——是半块残缺的玉佩:\"我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他将玉佩系在苏阑音脖子上,\"现在,它找到主人了。\"
顾淮安轻咳一声:\"虽然很感动,但容我提醒——\"他拉开窗帘缝隙,\"对面楼顶有反光,我们被包围了。\"
傅溟川冷笑一声,将手枪上膛:\"来得正好。\"
苏阑音却按住他的手:\"等等...《月光》第三变奏,母亲最后说的是这个。\"她快步走向角落的钢琴,\"这曲子有古怪。\"
当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时,谁也没注意到,那枚沾血的珍珠耳坠,正在茶几上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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