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灯火里,柳玄机站起身,从暗格内将一本珍藏的命书取出,于面前缓缓展开。
望着那泛黄的纸页上密布的星象图谱,柳玄机的神色,再次迷茫。
这是他十年来记录的七百三十八个错误命格,此刻在灯下竟显出惊悚的规律……所有命线延伸到某个节点后,都开始诡异地重迭。
望着这些,柳玄机的指尖抚过永隆三年的记录。
那一年,戍边老卒和新科状元的星图在惊蛰日交迭。
那一年,一个卖油郎与宰相千金的命轨在二十二岁生辰重合。
……
一笔笔,旁人看去不懂,可在他的目中,却是触目惊心。
“怎会这样……就仿佛众生的命,都在这十年里,趋势归一……”
“还有今天……”
柳玄机眼前复现今日的卦象,那位世子的命线本该在弱冠之年断绝,却在某个节点突兀转向……
许久,他忽然取出白娟,将这些年所记录的所有诡异命线,按照自己所掌握的命格之法,重新书写。
铜壶滴漏,声声催急。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柳玄机已将七百三十九条命线描摹在丈余白绢上,最后一线,是世子。
墨迹未干的命线如蛛网交织,最终全部指向惊蛰日酉时三刻。
这个时辰,正是十年前他突然疯癫的时刻。
看着白娟,柳玄机身体渐渐颤抖,而卦房于此刻突然阴风大作。
绢布被风卷起,腾空飞舞,在半空自行旋转,其内七百三十九条命线,似乎活了过来,一一浮现,成了一个个生辰八字。
在柳玄机无法置信的目光里,他看到所有命主的生辰八字在虚空流转,彼此重迭,而最后……竟拼合成他自己的生辰!
成了一致!
就仿佛,所有的命格,都只是表象,隐藏在内的,是众生同一!
这一刻,一旁的青铜卦盘,发出凄厉嗡鸣,七十二道卦位同时迸射青光,玉质卦针在疯狂旋转中碎成齑粉。
卦盘碎片里飞出一只碧玉蝉,那是师父临终前塞进他掌心之物。
此刻玉蝉在青光中舒展羽翼,蝉腹上赫然刻着他幼年练字时所写的“一“字。
“竟是这样……“
柳玄机望着漫天飘散的玉屑,突然癫狂大笑,抬手抓住飘舞的白娟,在这疯癫里,夺门而出。
……
当晨钟撞碎薄雾时,京都中御的西南角,青石巷外,已挤满看热闹的人群。
议论纷纷。
而被他们所议论的,正是柳玄机。
此刻的柳玄机,双目赤红,披发跣足立于卦摊之上,手中拿着火把,在那火光映照的狰狞神情中,他点燃了记录命格的白娟。
也任由火焰蔓延自身。
而火舌卷过一条条命线,随风飘散的灰烬里,浮现的是七百三十九道一模一样的命格。
柳玄机癫笑自焚,围观者惊叫后退。
无人来救。
直至火光将柳玄机彻底淹没,在那火焰里,他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望着惊恐的人群,轻声喃喃。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而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是一个命,那是我的命。”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在火中倒下。
火焰里,没人看见那只碧玉蝉,正停在他焦黑的尸骸上,蝉翼上星图流转,隐约间,似有痛苦之神的面孔,一闪而过。
——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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