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天的行军真是人困马乏,终于在傍晚十分,留里克的骑兵队顺利抵达列日。
要判断是否抵达目的地非常简单,只因当年的列日是一座军事要塞,当地亦有一座大教堂。列日和马斯特里赫都爆发过大战,战后尸横遍野无人收尸,据说无数尸体成了狼、狐狸和秃鹫食物,怕是拨开荒草就能看见累累白骨呢。
两年多前罗斯的第一轮远征沿着马斯河洗劫破坏,沿途城市、村庄全部破坏,被杀者不计其数。
他们对杀戮毫无负罪感,或者说在很多北方战士看来杀戮、掠夺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在法理上就是罗斯军队,士兵构成却多是梅拉伦湖瑞典人和约塔兰人,还有一群丹麦人搀和进来趁火打劫。
列日被彻底毁灭,查理曼出生时的军营也化作废墟。
战争之后本地没有萧条,而是更进一步直接成了死寂无人区。列日主教自己也带着少数人东躲西藏避难,教区名存实亡。其实如果拉蒙高伯爵吉尔伯特有意,他可以立刻占领包含列日和马斯特里赫的整个马斯高地区,奈何他实力暴跌,有野心也无力实施了。
新的村庄没有在废墟上重建,列日的大教堂就剩下被烧掉黑黢黢的断壁残垣。河畔地带荒草疯长,大片的滨河农田完全被抛荒,只要骑兵过去瞧一瞧,就能发现夹杂在杂草中的还有未被收割的黑麦,麦穗已经自然脱落,庄稼失去农夫干预已经开始野化了。
夕阳下一片肃杀萧瑟,面前是马斯河,背后就是列日的废墟,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本地的马斯河桥还是完好的——至少石头桥墩完好无缺。
有战士奉命探查了一下,万幸的是骑兵可以顺利通过,就是不知道辎重马车不卸货是否一样能顺利通过。经过进一步测试,事实证明任凭两年风吹雨打,马斯河桥依旧足够坚固。
考虑到过河行动事不宜迟,能趁着夕阳柔光把事情办完就没必要拖到明天,留里克一声令下:“全军立刻渡河,我们在河对岸扎营。”
列日是一个交通节点,同样北部的马斯特里赫特也是。蓝狐早就汇报他将北部的那座桥梁毁掉了,时隔两年多,留里克就必须从列日过河。
没人知道桥梁能否经受住大军以密集队形过河,为避免节外生枝,留里克命令部下以小队编制快速渡河,骑兵也必须以小跑模式一闪而过,毕竟万一桥梁被踩塌了,军队又要伐木造新桥,留里克不想浪费时间。
好在无惊无险,当太阳几乎落入地平线,最后的骑兵也通过桥梁,此刻河对岸突击建设的营地,已经开始燃起一些篝火。
薅一把荒草做火绒,战士取来弓钻以及放入一点助燃用的土硝,他们迅速生火后,就地使用废弃的破房子,取来比较干燥的木材很快燃起大火。
战马纷纷卸下马鞍,走一路吃一路干粮的战士不觉得饿,就是马匹必须就地啃草,大伙儿还得留一个心眼,就是提前打些枯草来,等夜里再给行将入睡的战马加一些夜草。
抛荒农田里的少量麦穗成了战马的最爱,近三千匹马和毛驴在入夜后还在啃草,它们都饿坏了,留里克由于没有从那慕尔城得到任何补给,他可以再给马匹提供一些粮食做精饲料,考虑食物耗损后,只好让马匹完全啃草度日了。
战马的综合实力会因此下降很多,值得庆幸的是前路已经没有敌人。
行军一天都很平静,唯一令伊明加德公主非常尴尬的就是如厕问题。没有留里克的命令,军队是不会停下的,内急的罗斯战士也是迅速骑马脱离,解决个人问题再快点归队。她发现自己的马车里多了一个空档的陶瓮,大喜之余没有多想,就用这东西解决问题了。殊不知这也是留里克刻意为之,确保公主体面。
留里克的骑兵队伍中本来只有唯一的贝雅希尔是女人,她即是国王的爱妃,也是掌握军权的德米扬斯女伯爵,她的骑兵部队目前直接由留里克掌控。她是女人,本质上更是军事贵族,地位是超然的。
伊明加德公主与两个侍女则不同,一个失去权势的贵妇只能依赖留里克的好心。她觉得留里克实在是好人,哪怕信仰不同,说不定……还能说服他改信?
那是伊明加德的痴心妄想,队伍安定下来后,她真的打算找到罗斯王再聊聊。当她心情放松地去罗斯王所在的火堆,却惊讶地发现那男人竟怀抱侍妾,仔细瞧,那个叫梅斯塔夫的婴儿也被紧紧抱着呢。
一瞬间怅然若失,她皱起眉头觉得自己真是可耻的自作多情。
当她刚想回去,却听到留里克竟然开口呼唤自己。
跌落的心情又抬起来,伊明加德干脆大胆走了过去,她甚至面又笑意,然而看到那个侍妾警惕又带有威胁的眼神后,笑容消失,整个人又变得严肃起来。
伊明加德侧身坐在草地上,她昂起高贵的脖子和下巴,展示那高挺的鼻梁,分明在宣示自己是高贵者。
贝雅希尔的突厥血统很浓,她有着一张大饼脸,与她大哥卡甘颇为相似。留在故乡的大祭司露米娅,她是北亚血统,有着一张鹅蛋脸。仅就面相而言,二女面部整体扁平与众不同,然而她们天生缺乏体毛、皮肤细腻,可是其他族裔女人不可比拟的。都到夜里了,谁还在乎面相,不都是凭着手感么?而且贝雅希尔真的年轻,年轻即是最大的魅力。
反观伊明加德,这些年来她的生活根本谈不上舒服,明明是二十岁出头的贵妇,下凹的眼窝与憔悴面庞真是难说美感,展现出的是一种引人不适的病态。
如果评断自己所有妻妾中谁是美女,第一美女当然是王后斯维特兰娜。留里克不能否定老爹的审美判断,她的确很漂亮。其他妻妾各有千秋,那十个被老爹亲自选中的女仆都很不错,漂亮的同时都很温顺,至少对自己表现的是温顺服从。
留里克的耽于美色可以解释为一种战略行为,自己需要大量的血亲来维持家族统治,目前没有谁比自己的儿子更加靠谱,所以王子们呱呱坠地。自己的办事套路与查理曼并无不同,只是查理曼一直在被教士絮絮叨叨,皇后与侍妾加起来能有七人,生育的王子公主有很多,可惜活到最后的只有一个路易。
怀中的贝雅希尔已经生下两个男孩,无意是为罗斯王室的壮大立下一功。万幸自己当年在老家罗斯堡就定下等级制度,贝雅希尔有自己的等级,她生育的所有孩子都不能染指王室权力之巅,现在嫡长子奥斯本斯拉夫就是太子,未来王室核心权力也会在这一系传递下去。
法兰克的“裂土继承制”固然有着现实因素考量,可每一代国王去世都意味着内战,完全成了取乱之道。“虔诚者”路易能顺利继位是因为兄弟卡洛曼主动让贤,至于那家伙是否真的算是让贤,留里克是不信的,也不想多想。
留里克看着伊明加德的脸,更是把贝雅希尔狠狠抱在怀里。婴孩梅斯塔夫哭然哼哼哭闹,留里克还哼哼着哄一哄。此举都是在向伊明加德公主做暗示——你不准胡思乱想。
“罗斯王,您召见我可有要事?如果没事了,我想回马车休息。”看着人家夫妻秀恩爱,伊明加德心生妒火,她沉下脸如此说道。
“本来也没有大事。”
“我回去?”说着就要站起来。
“是你亲自来的,这么快就要走?呵,明日我就要进抵亚琛,基于两年前的行动,我想我一个白天说不定就抵达亚琛。我意已决,明日就在亚琛过夜。”
“在城中?”伊明加德倍感意外。
“对。我倒是要看看亚琛宫殿是怎样的,还有你父亲曾经的居所如何。万一还能找到你的房间?也许你还藏了一些东西?还有……”说到此留里克得意地笑了笑:“看看查理曼的坟墓。但愿它还是完好的。”
伊明加德出生时查理曼已作古很多年,男性贵族权力的游戏与女人无关,她不关注这些事情,但对“坟墓”一词即警惕又恐惧。
“你知道查理曼的墓在城里?”她警惕地问。
“为何不知道?帕拉丁小教堂内,他的石棺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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