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顾不上安福儿的呱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自家的老仆,城门头上“塔城”二字,反倒更让程煜感兴趣。
搜肠刮肚,程煜也没能想起记忆中有什么叫做塔城的城市——在明朝应该成为州县,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单位。
不过明朝版图在中国历史上都数得上,除了元朝那个不合理的朝代(整个朝代拢共八十来年不说,农民起义几乎贯穿了整个王朝史,像是这种刚建国就起义不断的朝代,连秦朝都只能望其项背),也就只有唐朝和清朝初期可以凌驾其上。而即便是清朝,其实争议也颇大,很多被划入版图的地区,其实清政府并没能完全控制,反倒是明朝的版图里,那些死心塌地的藩国属国通常不会被计算面积,比如当时的忠狗李氏朝鲜。
当然,关于中国历史上疆土最大,或者说实际控制面积最大的几个朝代,历来争论都不少,但不管如何,明朝的国土面积也是相当庞大的,而程煜对历史也不是那么的了解,遇到没听说过的州县也实属正常。
再加上这毕竟是在虚拟空间当中,真要是出现一个历史上根本就不曾有过的城市,也不足为奇。
“切莫呱噪了,总之接到孙家哥哥便好。”程煜看了一眼自家的老仆,轻飘飘一句带过。
被程煜暂定为孙守义的人,牵着他的姜黄马,冲着官道边那名女子努了努嘴,示意她跟上,程煜则是信步朝着城门走去,老仆安福儿哈着腰在侧前方领路。
城门前依旧排着长队,一共两列,一列是城中居民出城办事或者游玩归来,而另一列则是外来人士,城中居民那一列放行极快,只需出示牙牌便可放行,但外来人士那一列,曲行缓慢,城门守卫查验路引格外的细致,有些还要验货等等,少说点也得四五分钟才能放行一人。
程煜考虑到孙守义二人乃至远途归来,这肯定是需要用到路引的,于是带着他们想要老老实实的去排队。
但安福儿显然并不这么想,他见程煜朝着外来人士的长队走去,赶忙扭身转头道:“哎哟我的爹,您今天就不要那么守规矩唻,您要在那边排队,天黑了都进不了城,城门口都是熟人熟面,哪个还敢不卖您一个面子啊?”
程煜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从这话里倒是听出原先那个自己应该是个比较古板之人,此刻也便趁机端起了架子,就仿佛依旧要守规矩的模样,实际上,程煜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那些城门守卫打招呼。
好在安福儿说完之后,冲着城中居民那列队伍挥了挥手,那边的守卫一看,其中一人按住腰间佩刀,晃晃悠悠就朝着程煜等人的方向走来。
“程头儿,你这是接到你总角的死党啦?”说话间,冲着程煜很随意的一拱手,看得出来,此人跟程煜应该颇为熟识。
程煜也不知来者何人,只得伸手抱拳,招呼总要先打的吧。
“原来今天是你当值啊,我早晨出门的时候你还没来呢。”
“哈哈,程头儿,你可不要揭我的短啊,我当时一定是去上便所了,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安福儿见状,急忙上前,低声说道:“赵爹,我家爹那古板脾性你也晓得,您要是不开口,他肯定要去那边排队。但您看那个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啊,天黑了都来不了家。您帮帮忙,讲一声唻……”
赵守卫依旧是哈哈一笑,此人似乎脾气极好,他抬眼朝着程煜身后那两人望去。
“二位就是程头儿的死党啦?身上可有带着路引?”
孙守义连忙赔笑,从马上摘下一个包裹,将其中的路引取了出来。
一旁的那名女子也是一样,取出路引后递给孙守义,再由孙守义一并交给赵守卫。
程煜在一旁全程冷眼旁观,甚至为了顾及自己古板的名声,还略微侧过些身子,就仿佛自己没看见这一幕一般。
赵守卫随意看了看路引,挥了挥手,长队那边立刻有一名军汉跑了过来,从赵守卫手里拿过孙守义二人的路引,一溜小跑回到城门楼洞之下,那里坐着两名文书模样的人,正在仔细的检查每一份路引。
拿到孙守义二人的路引,那两名文书模样的人抬起头看了看,军汉将程煜的身份告诉他俩,他俩冲着程煜微笑致意。
程煜无奈,也只得对那二人点了点头,拱拱手,旋即转身对赵守卫说:“有劳赵兄了,得闲吃酒。”
“小事情,不过吃酒是你讲的哦,你烧的软兜我可是馋了很久了,等我回头拎几斤软兜上你家找你去。”
程煜点点头,只见城门楼洞下那两名文书已经验完了孙守义二人的路引,那名军汉又拿着路引小跑了回来。
赵守卫随手将路引还给孙守义,道:“孙家哥哥既然是本地人,出门多年回来了,还是要去把牙牌领一下子,否则这进进出出多有不便。这位姑娘想来是孙家嫂嫂了,凭婚书也能领取牙牌。”说罢,侧身让路,示意二人可以进城了。
孙守义和那名女子拱手施礼谢过,牵着自己的马匹,朝着赵守卫手指的方向走去。
“程头儿,莫忘了你的话。”
程煜经过赵守卫身边时,赵守卫笑呵呵的说到。
“你个夯货就晓得吃。”程煜扭脸笑骂,赵守卫和城门下的其他军汉也都笑了起来。
四人进了城之后,自然还是安福儿在前方领路,程煜心道得亏这个身份是有仆从的啊,否则,进了城却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那是真尴尬。
这名为塔城的县城还算是比较繁华,街道两旁也很热闹,各种摊贩沿街叫卖,很多食物都是程煜不曾听闻的,这似乎说明这个名为塔城的地方,是程煜基本没接触过的方位。
约莫走了二里多地,穿过了五条街,安福儿带着三人拐进了一条胡同当中。
说来也有趣,刚才大街上分明还是人声鼎沸,吵嚷喧闹,可这刚走进胡同里顶多十米路,耳旁那些嘈切杂谈就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幽静深远。也不知道是虚拟空间的功能有限,还是古代的街道就是如此,如果古代就是如此,这才叫真正的闹中取静吧。
在胡同里拐了两道弯之后,前方的路似乎又宽了不少。
安福儿一边带着路一边小声的絮叨:“我家爹您今天倒是有点儿古怪咯,平常要是我说走这条路,您肯定不高兴,说什么放到大路不走非要穿巷当,今天您倒是一点儿声音都么得,看来爹也是知道孙爹长途跋涉辛苦,所以要抄近路了啵。”
“你话怎么那么多呐?”程煜假作不悦的呵斥。
安福儿不再多言,快步奔向前方,在一处高门大院前停下了脚步。
“孙爹啊,您跟我孙娘是先到我家歇歇,等我安排人帮你们把房子打扫出来再过去,还是直接回自家院子啊?要说您家那个院子,我爹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派人打扫,其实倒也还算干净。就是平时应用之物怕是多有陈旧,有些还是要检查一下该换换掉……”
“你废话怎么恁多,孙家哥哥刚回来,当然是先到我家坐坐,等他歇够了我俩正好叙叙旧吃点儿酒,你喊人把那边院子收拾好了之后,哥哥再回去不迟。而且你不要瞎喊瞎喊的,都没问清楚是不是你家孙娘就喊……”
一路上从未开口的女子,此刻终于嫣然一笑,开口说道:“孙娘肯定是喊不起来了,我是大哥的金兰义妹,但如果程家哥哥不嫌弃,我倒未必不能成为你程娘……”
孙守义扭脸瞪了那女子一样,含笑斥道:“不要瞎讲八道的。”随即,又笑着对程煜说:“老弟你不要介意哦,我这个义妹就是有点儿倚疯佯邪,嘴上么得一个把门的。还没跟你们介绍,这是我程家老弟,程煜程煜之,现在是塔城里的捕头,但其实他是个读书人,也不晓得为什么不考功名非要去当个捕吏。”
说罢,又指向那名女子:“王雨燕,我结拜的妹子,她家老子跟我老子也是结拜兄弟,我喊三叔。前两年我去拜访三叔,才知道三叔跟我家老子一样已经走的了,燕子一个人跟家也么得个着落,我就把她带回来了。倒是比你也小点儿,你也喊她燕子就行。燕子,你以后不要张嘴就来,看到煜之要喊哥哥。”
王雨燕瘪了瘪嘴,似乎有些不情愿的说:“晓得来。程家哥哥……”随即又悄不可闻的低声说了一句:“可惜的了。”
程煜这才终于知道自己在这里果然还是叫做程煜,字煜之,这还真是省事,字就是在名字后边加个之字。
“先进门先进门。”
安福儿快步上了台阶,门分左右打开之后,两名小厮从院中跑了出来,口中连声不迭的喊着爹,然后接过孙守义和王雨燕手里的缰绳,牵着马朝着后门偏院走去。
孙守义这才跟着程煜走进了大门,环顾一圈说道:“景象还是老景象,不过这半边好像扩大了?以前这边应该是墙吧?”
见他指着东头的凉亭,安福儿抢前一步说道:“孙爹记性真好,原本是没有这个亭子的,那边的确是一堵墙。不过两年前隔壁那家升迁,去了南直隶,眼看到是不会回来了,就打算把房子卖掉。我家爹一看,那还不如自己买下来呢。于是就把墙往东头挪了二十尺,又在空地上盖了个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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